“你们——你们!”它大声说。
它一开口,周围的吵闹就平息了,而且水的流动也停止了,它的身体迅速地落到了最底下——淤泥区旁边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。莫非刚才的喧闹是一场梦?在对自己的质疑中,它不知不觉地用它的脑袋叩击着淤泥。那底下立刻有声音回应它了。
“嘻嘻,你闯进了我的心房!我是很热烈的,对吧?”
“你闹得很厉害啊,”它说,“你待在下面,又没有形体,怎么会闹得那么凶的。我觉得你是要争什么东西,你不是一个,是很多,你怎么会——”
“嘘,不要提问了,这对你很不利。你也在争什么东西嘛。我只是偶尔到上面去闹,下面的世界更符合我的心意。”
下面那一位大概又沉下去了。它回忆起它的声音,确定了它就是小东西。它不是说它“出不来了”吗?怎么会又到了上面?也许只是它的“心房”到了上面?它的心房那么闹腾,那需要多么大的能量啊。这位小东西说它也在争什么东西,可是它一点也想不出自己在争什么东西。它来这里这么久了,还没发现过自己的同胞的踪迹呢。这里好像只有两类动物,一是作为它的食物的软体者,一是更下面的无形体者。他没有东西可争,也没有对手同它争。难道小东西是在暗示说,它在同小东西这类无形体者争什么东西?争什么东西呢?争这个家园吗?在这些日子里,它的确是把这里看作它的家园了,或许更下面那些无形体者也同它一样?小东西说过,它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,它见过太阳。哈,可能它们是妒忌它呢。它可以四处活动,它们却只能深藏于淤泥层中。所以它们要同它争!所以它们认为它也在同它们争!想到这里它有点高兴了,因为毕竟同下面的世界的居民建立了某种联系。尤其是那小东西,它想起它时就会从心里泛起一股爱意。而且它是认识它的,它叫它“眯眯”,连它自己也早就忘了自己的名字。那是多么遥远的过去啊,那时发生过数不清的事件,可是它只记得几个片断了,它在那个时候的名字的确是“眯眯”,它这个名字还挺受欢迎的呢。可它为什么不待在上面?好像是由不得它,好像有一种情况逼迫着它,它忘了是什么情况了。想到这里,它显出害羞的表情,用嘴巴吻了吻淤泥。它吻的那一点上钻出了一只软体动物,是气味很好闻的家伙,似乎盼望它将它吃掉。可是它此刻胃里头很饱,不想吃它,它就摇摇自己的头。软体者缩进去了,它听到了螃蟹走动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