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伯伯说我父亲后来在美国一所大学任教,他有了另外的家庭。妈妈说她并不恨他,还总是说他有他的难处,再说,我们要做硬骨头。但伯伯又说他后来的家庭生活并不是很幸福。不知道伯伯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。但以后,伯伯也没有了他的消息。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考虑的,从我进高中的时候开始,他突然通过他在上海的一个朋友每半年定期给我们寄来一笔钱。他的那个朋友还给我转来过一封他写的信,信里只有几句话:要我好好学习,照顾好妈妈,也没说他的情况,没说他的通信地址,但又说,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写信告诉他在上海的朋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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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赵翔的故事,故事里有他的父亲、母亲,他的童年。郑小琳静静地听,她的目光沉重地落在面前的草地上。她像一座沉思中的雕像,动也不动,隔了好久,才仰起头来,她清澈深邃的眼里闪着泪花。她望着赵翔那阴沉的、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。这是他们第一次畅谈,赵翔向她讲了这么多,关于他自己,他的身世。她很感动。她想:如果他今天不说,谁又能料到这个朝气勃勃,开朗、乐观的小伙子竟是从这样的命运中走过来的呢?可能,他从未向任何一个同学揭开过自己命运的这一面吧?这时,她突然想起入校后第一次新年晚会上,她和赵翔跳舞,自己说到曾先生曾在美国学习,那时,赵翔的情绪就变了;又想起他们几个人去给曾先生拜年出来,赵翔又是很少说话,好像有什么心事,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。她现在才明白,一定是“美国”引发了赵翔的联想,不愉快的联想。要不是自己今天冒昧地问及,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向我谈到。想到这里,她对自己的冒失很是后悔,觉得自己太不懂事。那不是要赵翔重温一遍自己的不幸吗?同时,她被赵翔的真诚深深打动了。看来,他没想到要对自己隐藏什么,他把我视为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,一个可以信任的人。她又想:如果换一个位置,我会通通告诉他吗?她在心里说:“不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