弄清曹雪芹祖上与康、雍、乾三朝皇帝的关系,对于我们理解《红楼梦》文本至关重要。曹寅在南京四次接驾康熙,风光已极,怎么才过了二三十年,这家人的家谱就找不到后续了,连曹寅后人究竟有谁,曹雪芹究竟是他的亲孙子还是过继孙子,都弄不清了,这种家族史的大断裂,实在令人震惊。如果不是卷进了政治大案,而遭到无法抗拒的档案销毁,这种现象是绝对不会出现的。中国人是靠祖宗崇拜维系族群延续与发展的,远的不论,就从清初说起,许多家族遭遇了无数次社会震荡,他们还是能拿出历经劫难而保留下来的家谱,一代一代记录得清清楚楚。怎么曹寅的后人到第三代就模糊得如烟如雾呢?这是我亟想当面向严中先生聆教的。
演讲过后南京报馆的人士告诉我,严先生来听了。后来又促成了我们在饭局上的晤面。我事先并不知道演讲和那晚的饭局都在大行宫范围之内,也并不敢奢望严中先生会听我演讲并乐于见我。因此,“邂逅”一词,确实表达出了我的惊喜意外。我知道我和严中先生在对《红楼梦》的理解上是有着重大分歧的。他认为曹雪芹笔下的荣、宁二府及相关空间如水月庵等都在南京,林黛玉从苏州入都的那个都城也就是南京(石头城);元春的原型是嫁给平郡王做了福晋(正妻)的曹寅女儿……简言之,他认为《红楼梦》的“本事”在南京,而我认为《红楼梦》的“本事”在北京(只是糅合进了曹家在南京的一些故实),元春的原型另有别人而非曹雪芹姑妈平郡王福晋,其他分弛处也不少,因这两年所经历的党同伐异、排斥歧见如仇寇的事情颇多,所以对严中先生能否容我,还真有些诚惶诚恐。没想到,席间一见,竟如久别重逢,言谈甚欢。我们抓紧时间交换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,对于我的一些求教,如废太子当年随康熙南巡在江宁的行为表现,特别是与曹家的关系,他或即席回应,或表示今后可从容告知。严中先生长我八岁,晤面才发现他仍有浓重的湖南口音,他非南京土生,而已成为一位南京历史、文化方面的专家,对曹雪芹和《红楼梦》与南京的关系,探幽发隐,最近又与周汝昌先生合作推出了《江宁织造与曹家》一书,听他一席谈,感受到兄长般的呵护、朋友般的坦诚,真是相见恨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