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啊,诸神下界了!恰恰就在这个时辰,天上有影影绰绰的众神飞翔。我听到了神癨的庄严的声音,那声音恰似对于一切亡灵的超度,不过更加低沉了,我猜想是世人的罪孽引起了众神的气愤。我更感到了一种悲怜,一种无可奈何、一种抚慰、一种永远的希望。面对下界的满目疮痍,神又能如何呢?
我知道了。我严肃了。我似乎已经与下界的诸神对过话了。
许多年过去了,我再也没有少年时候这种迎接诸神下界的经验了。忙忙就是茫茫,众神又在何处?在转眼就是花甲的年纪,在客居台北数日的间隙,面对着薄薄的日历,我想起这一段心事来。吃饺子,放爆竹,亲友相访,恭喜发财。但最重要的,超过这一切的,还是大年三十午夜面对诸神下界的那种敬畏,那种坦然,那种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的无奈而又有望的热爱。
1994年的除夕之夜呀,诸神还会来到我的心里吗?
1994年2月
中餐的命运
海外的中餐也都有可吃之处。1980年6月,我首次出访国外,在汉堡吃过一家扬州馆子,颇觉精彩,当然这也与那时国内实在膳食水平欠佳有关。饥饿者容易满足。
同年去美国衣阿华[1],那里唯一,不,唯二的中餐馆,一个叫作燕京餐厅,一个叫作筷子楼。燕京的菜不像西餐,但是我又老是觉得不像中餐,例如它的许多菜都做成一种酸不酸甜不甜的味道,比如它的牛肉里加那么多番茄酱,搞得那么红而其他调料又是那样少,许多肉菜的块都切得那么大,实在看不出刀功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