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我在做一件事:阅读。以前做店员的时候没机会,现在有了。
很奇怪,真的,即便是在那时的我看来,这一切还是很奇怪:我成了一名少尉军官,伦敦口音几乎没有了,能分辨出阿诺德·本涅特和埃莉诺·格林。可就在四年前,我还系着白色的围裙,在柜台后头切干酪,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开一家杂货店当老板。总的来说,我得承认,战争既给我带来了好处也带来了伤害。不管怎样,从学问的角度讲,在那个年月,读小说是唯一真正的教育。它让我的思想发生了某种变化,它让我有了一种态度,一种怀疑的态度。要是过普通的日子,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态度。不过——我想知道你是否能理解——真正改变我的,真正给我深刻印象的,并不是我读过的那些书,它们就像当时我过的那种腐化、没有意义的生活一样,对我的作用不大。
那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、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。时间是1918年,我在临时营房里的炉子旁坐着,读小说,而在数百英里外的法国,炮火连天,可怜的孩子们四散奔逃,因为恐惧,书包都被身上冒出的冷汗浸湿了。他们被赶进机关枪的射程中,子弹纷纷射向他们,就好像射进炉子里的一个个小煤块。我属于幸运的那类人,高层已把他们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,我在一间舒服的避难所里,为一份并不存在的工作拿着薪水。那时候,我总是陷入恐慌之中,生怕他们会想起我,把我挖出来,可这事最终没有发生。官方的表格印在粗糙的灰色的纸上,每月还是如期寄来,我把它们填好后再寄回去,然后更多的表格来了,我又把它们填好,又寄回去,反反复复,一直这么持续下去。整件事就像一个精神错乱者的梦。这件事,再加上我读的那些书,给了我一种什么都不相信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