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应该向预审法官汇报一下今天的事吗?”女人问。“您认识他?”K. 问。“当然,”女人说,“毕竟我丈夫是个执法员。”直到现在,K. 才注意到,上次来还只有一个洗衣盆的房间现在变成了一个家具齐全的客厅。女人注意到他的惊讶,说:“是的,我们可以免费住在这个公寓,但我们必须在有会的日子把房间整理干净。我丈夫的这份工作也有些不方便的地方。”“与其说我是对这个房间感到惊讶,”K. 说,恼怒地看了她一眼,“不如说是您已婚的事更让我吃惊。”“您也许是怪我上次会议意外闯入,打断您的讲话?”女人问道。“这是自然,”K. 说,“不过现在都过去了,我都快忘了,但当时我简直气炸了。现在您自己又说,您是一个已婚女人。”“您的演讲被打断了,这对您来说并非坏事。之后人们对您的话更是评头论足。”“希望如此吧,”K. 心不在焉地说,“但这并不能成为您的借口。”“所有认识我的人,都会原谅我,”女人说,“那个抱我的人老是纠缠我,也许对一般人来说我并不是很有吸引力,但对他来说我却很吸睛。我也没什么办法让他死心,甚至我丈夫也已经认命了;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位置,就得忍下这口气,因为那人是个大学生,很可能前途无量。他总是追着我跑,就在您来之前,他才刚走。”“这与这个地方其他事的风格倒颇吻合,”K. 说,“我倒是并不吃惊。”“我想您是想改善这里的情况吧?”那个女人慢慢地问,带着一些审问的语气,好像她在说一件对她和K. 来说都十分危险的事,“我已经从您的演讲中看出了这一点,我倒是很喜欢您的那些话。不过我只听到了一部分,错过了开头,而且结尾时我正和大学生一起躺在地上。这地方真是令人厌恶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抓住K. 的手说,“您认为您能成功,让他们有所改进吗?”K. 笑了笑,在她柔软的手中微微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。“事实上,”他说,“没人雇用我改善这个地方的情况,就像您说的,如果您告诉预审法官,那您还可能被嘲笑或惩罚呢。其实要是按我的自由意志,我肯定不会干涉这些事,也不会因为这个司法系统需要改进的破事,觉都睡不好。但是据说我已经被捕了——对,我就是被捕了——所以我被迫为了自己的事搅和进来。但如果我有能帮到您的地方,那我也非常高兴。不仅是出于友爱互助,还因为您也能帮到我。”“我怎么能帮您呢?”女人问。“您可以给我展示展示桌子上的那些书。”“当然可以,”女人大声说,急忙把他拽了过去。这都是些旧得快被翻烂的书,其中一本的封面几乎从中间断开,碎书页只靠几丝线挂在一起。“这里的东西真脏。”K. 摇着头说。女人在K. 伸手去拿书之前,用围裙擦了擦灰尘,至少把封面擦了下。K. 打开最上面的书,看到一张极不体面的画: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坐在沙发上。画师的下流意图昭然若揭,但他的画工着实拙劣,以至于看画的人只能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,他们身体在画面上十分突出,坐得也太直,由于构图错误,转头互视的角度也过于僵硬。K. 没再继续翻,而是打开了第二本书的扉页。这是一本小说,书名是《格蕾特从她的丈夫汉斯那里所受的虐待》。“这就是法庭研究的法律书。”K. 说,“我居然被这样的人审判。”“我会帮助您的。”那女人说,“您会愿意吗?”“您真能做到不顾自己置于危险吗?您以前说过,您丈夫非常依赖上级。”“尽管如此,我也想帮您。”女人说,“请您过来,我们必须讨论一下。不要再提什么我的危险了,我在该怕的时候自然会害怕。来吧。”她指了指台子,示意他和她一起坐在台阶上。“您有一双美丽的黑眼睛,”她说,在他们坐下后,她从下面看着K. 的脸,“他们告诉我,我的眼睛很美,但您的美得多。顺便说一下,您那时第一次进入这大厅,它们就吸引了我的目光。也正因为您,我后来才又到这里来,我通常不这样做,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压根儿就不被允许这样做。”原来如此,K. 想,她主动给我提供帮助,但就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,她也被宠坏了,她对法庭的官员们感到厌烦,这当然可以理解,因而面对每个随机遇到的陌生人,只要他的眼睛好看,就多加恭维。K. 沉默地站了起来,仿佛这个动作能让他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一般,似乎这样就能向这个女人解释自己的行为。“我不认为您能帮我,”他说,“要是真想帮助我,得和高级官员有些关系。但您大概只认识那些在这里成批出现的低级雇员。您当然很了解他们,也能和他们谈成很多事情,我从不怀疑这一点,但即使是您能和他们谈成的最大的事,也对审判的最终结果无济于事。您可能还会因此失去一些朋友。我不希望事情发展成那样。您就继续保持目前和这些人的关系吧,在我看来,这对您也是不可或缺的。我这么说不无遗憾,但是想以此回报您之前的赞美,我也喜欢您,特别是当您像现在这样悲伤地看着我时,但您其实大可不必如此。您属于我必与之对抗的团体,但您在其中如鱼得水,您甚至爱这个大学生,如果您不爱他,您至少也觉得他比您丈夫更有吸引力。这从您的话中很容易辨别。”“不!”她喊道,坐着抓住了K. 的手,他没来得及迅速抽回,“您现在不能走,您不能这样误判了我,就一走了之!您真的现在就准备离开吗?我真的毫无用处,让您甚至不愿意帮我一下,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吗?”“您误会了,”K. 说着坐了下来,“如果您真的想让我留下,我也很乐意留下,我有时间,而且我到这儿来是期待今天会有审判。我之前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想请您在我的审判中不要为我做任何事。希望当您想到我根本不关心审判的结果,只会对定罪感到可笑的时候,千万别觉得被冒犯了。当然,这些话的前提是审判会有一个真正的结果,但对此我非常怀疑。我宁愿相信,由于官员们的懒惰或遗忘,甚至可能是恐惧,他们已经放弃了审判,或在不久的将来迟早放弃它。然而,也有可能他们还希望假装审判继续,这样会得到更多的贿赂,这想法显然是徒劳的,正如我今天所说,我不会贿赂任何人。不过,如果您能帮我一个忙,我会不胜感激。请告诉预审法官,或者其他喜欢散播重要消息的人:我永远不会被这些先生喜欢搞的小把戏骗到,从而去贿赂他们。您可以坦率地告诉他们,这些想法毫无用处。顺便说一句,他们自己可能已经注意到了,即使他们没有,我也不太在乎他们现在是否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。但倘若已经注意到了,这不是会给这些先生省去一些工作吗?也能给我免去一些不便,当然如果我知道这不便同时也能打击到其他人,那我也将欣然接受这些不便。我希望事情最好就这样发展下去。您真的认识预审法官吗?”“当然,”女人说,“当我提出要帮助您时,我首先就想到了他。我不知道他只是一个低级官员,既然您这么说,那可能确实如此。但我依旧认为他提交给楼上的报告有一定影响力。他的确写了极多报告。您说官员们都很懒,倒不尽然,尤其是这个预审法官,他倒是一直在写报告。例如,上周日,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。所有的人都走了,但预审法官还留在大厅里。我不得不给他拿来一盏灯,我只有一个小厨房灯,他却很满意,立即写了起来。这期间,我丈夫也回来了,他正好在那个周日休假,我们取来了家具,重新布置了我们的房间,邻居们也来了,我们点着蜡烛聊天,很快我们就把预审法官的事抛在了脑后,睡着了。突然在夜里,我想当时一定是深夜吧,我醒了,预审法官就站在床边,用手遮住了灯光,不让它照到我丈夫,这份谨慎着实不必要,因为我丈夫是一旦睡着,什么灯光也晃不醒的人。我吓得几乎尖叫,但预审法官非常和蔼,告诫我一定要小心,还低声对我说,他一直写到现在,现在要把灯还给我,他永远不会忘记我睡着了的样子。说了这么多,我只想告诉您,预审法官确实写了很多报告,特别是关于您的报告,因为您的审讯肯定是周日会议的主要议题之一。这样的长篇报告不可能完全没有意义;而且从这件事来看,预审法官有些倾慕我,现在一切都还是萌芽状态,他一定是现在才注意到我,那么我就可以对他产生很大的影响。他非常关心我,我还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这点。昨天,他通过他非常信任的学生——他也是他的同事,给我送了丝袜当礼物,表面上是为了报答我整理了会议室,但这只是一个借口,因为这项工作毕竟在我职责范围内,而且我丈夫也会因此得到报酬。”“那真是些漂亮的丝袜,您看,”她伸了伸腿,把裙子拉到膝盖上,自己也看了看丝袜,“它们的确不错,但织得实在太细了,不适合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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