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孙氏哥儿们,真行的!说干上就干上了!这比‘挂柱’还容易呀!这还是打日本子,为国出力,多么露脸的事呀!将来把日本子全赶跑……哼!……人也不算白活一回……”
老八常听从城里回来的人说:如今什么全改变了!做官的做日本官了;老百姓纳捐,纳税,全给日本子拿去了!日本还要到乡下里来挑兵,到关里去打中国人……
日本鬼子真是太欺负人哪!这简直是蹲到头上拉屎来啦!
从日本鬼子一开始正式宣布占领了满洲,老八的怒气,就开始在自己的胸膛里暗暗地积增。他的胸变成了橡皮球胎,消息却仿佛是由打气管注进来的空气。他总是说:“若不是老婆太年轻……孩子们太小……我真走啦!妈的,人横竖怎的还不是一辈子?男子汉……大丈夫,总得闯闯!尽死一辈子在庄稼地里……有什么出息!”
就是老婆太年轻,太可爱,孩子们还太小,这是多颗多颗大小铅锤,系在老八的脚脖上,击着他的踝骨;悬挂在他胸膛里,沉坠着他的心。他常诅咒着这些是累赘了他,要不然他一定是个呱呱叫的革命队员。放枪那是他最爱好的,至于革命以后,打跑了日本兵以后,什么平分土地……他却没放在心上。反正他想着,怎样也得卖苦力气吃饭!不过他是不甘心叫日本子们管教着。他只知道凡是日本子就不是好人:卖“吗啡”,卖“大烟”,到乡下来卖“洋药”……全是日本子们干的。